一个仲春的中午,阳光暖洋洋,12岁的王潞骑上自行车,沿着院子向记者悠游骑来。新村外的菜地上,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,带着开春时节泥土的芳香气息,弥漫开来。
2001年8月,为配合三峡大坝建设,1岁的王潞在父母怀中,和200多名乡亲一起,揖别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——重庆奉节县康乐镇郭家村,顺长江而下,至武昌转乘火车,辗转来到福州马尾琅岐岛。45户人家在这里建房,新村名为“康乐”。
11年过去了,乡音未改的三峡移民在琅岐海屿村安家立业,努力融入当地的生活,期盼着更美好的生活。
新家园
走进康乐新村,仿佛走进一座度假山庄,空气清新,柳色青青,公园的人工湖上,几只野鸭悠哉游哉。然而,光鲜漂亮的砖房,却无法掩盖村民的困窘。
46岁的队长王刚指着一栋栋粉色楼房说:“45栋房子,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缝,雨天漏水、墙面脱落是家常便饭。”
2001年刚来琅岐时,这里是一片砖厂和田地,乡亲们用国家下发的建房资金,请人建设新家园。这里的地基和老家不太一样,有的靠山,地基硬;有的则是水田,土质松软。乡亲们当时并没有经验,仍按照老家的建法打桩。时间一长,房体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。
王刚认为,“政府有施工人员监督质量,但他们没有提醒我们,也没有帮助把关”,所以,今天的局面,有政府的责任,乡亲们都希望政府能想办法补救。
新生计
来到琅岐后,每人分到5分田地。前几年,乡亲们像在家乡时那样,自己种水稻,但陌生的台风,让他们措手不及,往往庄稼还没成熟,便被摧毁了大半。如此若干年,发现费力不讨好,大家干脆把102亩地租给别人种菜,收取每亩300元(现涨到400元)的租金。
在老家时,由于煤厂多,大多数男人以开车跑运输为生。移民到琅岐后,男人们重拾旧业,买来面包车,在岛内跑客运。最鼎盛时,全村共有20余部面包车。渐渐地,他们发现,语言不通致使他们竞争不过本地人,生意清淡,最终退出客运市场。男人们大多陷入失业的困境。
打零工,成了移民们的无奈选择。有的到地里帮着干活,一天六七十元,有的到建筑工地找活干。“虽然有本地户口,但感觉还是和外地人一样。”村民杨大奎很无奈。找份临时工,人家一听口音是外地人,工价立马少20元,哪怕掏出身份证,证明自己是琅岐户口,也于事无补。
靠着政府每人每月发放的50元补贴,和丈夫打零工挣得的钱,杨大明一家勉强维持家里的开销。去年,她女儿成家并生了小孩,每月1000多元的家庭开销让他们一家子感觉很吃力,杨大明60多岁的丈夫和的女儿只好分别到工地和码头打零工,贴补家用,她则留在家中照顾小外孙。“对于未来的出路,我心里没有底,走一步算一步。”
对于未来,张小玲也感觉“心就像在半空中悬着一样,没有着落”。家园变了,又没有固定工作,大女儿在江西读大学,小女儿面临着高考,家庭重担都落在了她和爱人身上,“有时候想到孩子的大学生活费,就担心得睡不着。”
新生代
中午12点,王和太夫妇端上一碗香喷喷的“红薯青菜饭”到村里的中心花园,与村民们一起晒太阳、闲聊。米饭里是红薯和焖得有点发黄的菜心,还有切得细细碎碎的肉丁。
王和太和妻子到琅岐安家后,便做起废品回收生意,供养两个孩子一直到大学毕业。一提到两个子女,王和太黝黑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,妻子周传美更是喜上眉梢,“两个孩子平时学习都非常刻苦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高考那年,两个小孩都以好成绩考入福州大学,儿子毕业后回到重庆自主创业,开了一家水电工程公司,女儿在福州一家公司工作。”
记者问起他们是怎么教育子女的,周传美淡淡地说:“其实也没什么,我经常告诉孩子一句话,知识改变命运,不要像我这样没文化,赚辛苦钱。我对他们说,只管放心念书,只要你们能念,再苦再累我们都能想办法让你们念下去!”
康乐新村的村民们沿袭了家乡重视教育的传统,以会念书为荣,11年培养出了5名大学生,还有几个孩子在师大二附中宏志班和福州四中读高中,成绩优异。
对于故乡,周传美和村民们都有着难以割舍的乡情。“三四年没回老家看看了,特别想念家中的老母亲。”提到老母亲,周传美忍不住热泪盈眶。“回一趟老家要花费五六千元,大半年的工钱啊。现在就指望孩子们能赚大钱,送我们回去看看。”想家时,就和还在老家的亲人打电话聊天,她说这样可以疏解很多的乡愁。
11年时间,康乐新村的村民和琅岐本地人也在一点点融合,好几个姑娘还嫁给了本地人,现在已生儿育女,过着安定的生活。
采访快结束时,王刚告诉记者,听说福州公交公司将在琅岐开通公交线路,要招聘公交车司机,大家都踊跃报了名,还参加了培训,渴望得到这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。
生活在继续。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远比美好生活本身更重要。虽然不得不从头再来,但勤劳的双手在他乡一样可以开创一片新天地。
本报记者 吴丹红 万粒 文/图